起,空氣淨化器嗡嗡作響,隻起到了擺設和給人添堵的作用,空氣又悶又熱,瀰漫著一種刺鼻的劣質香精味兒。客艙入口上方的螢幕上,正在播報著一則新聞。記者指著身後的廢墟,沉痛說道:“今天是道格斯福利院被炸燬的第十年,這所用於收容內戰遺孤的伊甸園被星盜無情摧毀,數萬孩子在這場災難中喪生,讓我們……”陳狩星坐的位置是靠近走廊的C座,他旁邊的A、B座是對小情侶,許是為了打發煩悶,或者是終於找到了個共同話題,兩個人...-
“彆放棄!狩星,我們一定可以逃出去的。”
陳狩星的手被男孩抓著,他們在不斷向前跑著。
男孩看身形隻有七八歲的年紀,一頭金色的頭髮即使沾染了煙塵仍舊熠熠生輝,牽著他奔跑的手腕袖口上,綴著顆小小的寶石袖釦。
陳狩星踉蹌一步,又趕緊去跟對方的腳步,生怕自己拖了後腿,但是……
我為什麼要跟著他跑啊?好像是有什麼非常危險的事情,好像是不能不跑。
所以到底發生了什麼?
他這樣想著,甩開對方的手看向身後。
狹窄的小路一直蜿蜒進漆黑的森林,其後半山腰上是占地廣闊的歐式建築群,那些嶄新無比的歐式建築此刻燈火通明,照亮了大半個夜空。
入口處的大門恢弘,門牌上依稀寫了什麼字,看不太清,但陳狩星似乎本來就知道那個地方的名字——道格斯福利院。
此刻,巨大的門牌下在不斷湧出一批又一批的人,黑壓壓的冇有儘頭。
無數架無人機盤旋於空,閃爍的紅光壓住了漫天繁星,螺旋槳旋轉發出穿透力極強的嗡鳴聲,像是被激怒的蜂群。
忽然,機械“蜂群”全部停住,如同靜止了定在那裡一般,又在下一個呼吸間齊齊轉頭,猛地向他們的方向直直俯衝下來。
“狩星?”男孩兒也停住了腳步,他回過頭來詢問,跑得兩頰發紅的臉上有一雙無比璀璨的藍眼睛。
陳狩星感覺自己好像一分為二,一半感同身受著長時間奔跑的疲憊,感受到自己急促地呼吸,發軟的四肢,乾澀的喉嚨還有快要炸掉的心跳,另一半又懸浮於半空,看著小小的自己做出後續動作。
他聽到自己稚嫩的聲音說:“你走吧。”
金髮男孩兒順著陳狩星的目光也看到了身後的場景:“我、我……”
他的聲音裡帶著明顯的顫抖與恐懼,接著這個孩子把膽怯嚥下去,用很慢很直的聲音鼓勵道:“咱們一下山就可以遇到找我的人的,我們接著跑,他們離這裡還有好遠呢。”
這樣說著,金髮男孩便探手過來想要去牽他。
陳狩星歪了歪頭,心底一片漠然。
他不帶任何情緒的發出疑問,這個人為什麼就是得救我?
男孩兒壓著急促呼吸努力微笑的樣子發起光來,有如耶穌降世,明亮得陳狩星睜不開眼睛。
他幾乎是下意識地後退了半步。
在陳狩星後腳跟著地的下一秒,飽含惡意的囈語在他的耳邊炸開,刺耳的警笛聲刺破長空,無窮倍數的痛苦含著血肉颳起腥風。
半空中的陳狩星眼睜睜看著幼年的自己避開了那隻手,接著伸長胳膊將對方狠狠一推。
他們的前路轟然塌陷,世界崩壞掉了一半,露出大片無機質的白。
土塊和石頭墜落下去,時間在此刻彷彿被按下了慢速鍵。
被他推得失去平衡的男孩慢慢倒下去,倒向這不見底的白色中,他的身體小小的,金色的髮絲緩緩揚起,擋住了那雙不可置信的眼睛。
“狩星!”
陳狩星猛然睜開了眼睛,他下意識去摸另一個手腕上的藍色髮帶,被前麵的桌板擋了一下,這才從那混亂的夢中回過神來。
他在一艘星船上,剛剛不小心睡著了。
陳狩星調整了一下自己的座椅,讓頭可以靠在椅背上,但他的脖子還是很不舒服,想來夢裡的痠痛大概源於現實中長期旅途的疲憊。
這趟紅眼星船童叟無欺,價廉物不美,椅子生硬,排布密集,美其名曰的複古設計,讓這趟為期六天的跨星際航行變得格外艱難。
正是午飯時間,客艙裡窸窸窣窣拆包裝的聲音不時響起,空氣淨化器嗡嗡作響,隻起到了擺設和給人添堵的作用,空氣又悶又熱,瀰漫著一種刺鼻的劣質香精味兒。
客艙入口上方的螢幕上,正在播報著一則新聞。
記者指著身後的廢墟,沉痛說道:“今天是道格斯福利院被炸燬的第十年,這所用於收容內戰遺孤的伊甸園被星盜無情摧毀,數萬孩子在這場災難中喪生,讓我們……”
陳狩星坐的位置是靠近走廊的C座,他旁邊的A、B座是對小情侶,許是為了打發煩悶,或者是終於找到了個共同話題,兩個人就著新聞聊了起來。
B說:“啊,道格斯啊,我記得當時說政府可是動用了大價錢修建的,裡麵的設施無敵好,我當時都哭著鬨著讓我媽把我送去這裡呢。”
A笑起來:“你呀,當時是不是被阿姨狠狠罵了一頓。”
繼而她又歎氣:“多可惜啊,就這麼被星盜毀了,還有那麼多的人命……咱們要是能留在克若肯就好了,以後就不用擔驚受怕了,最近星盜越來越瘋了。”
“是啊,上次我爸坐常坐的那趟星船就被搶了,還好我爸那天有事冇坐上去,現在想想都後怕。”A附和道,這樣說完又趕緊安慰自己的女朋友。
“彆氣餒,也不一定非得留在首都星。你忘了王子說什麼了,會還給所有白馬星係一個安穩。我看這官網上啊剛剛報道了,最近清剿了好幾個星盜窩點呢。”
“清剿的窩點裡頭還有那個那個屠鷹,道格斯福利院就是他們炸的,什麼最厲害的星盜團夥,我看就是烏合之眾,烏煙瘴氣,烏七八糟。”男的越說越起勁兒,非常大的聲音在這個沉悶的車廂裡非常突兀。
“不。”
陳狩星打斷了他的話頭:“炸燬道格斯的不是屠鷹,所謂的清剿更是冇有的事。”
B座本來就是在自己女朋友麵前賣弄見識,被人一頂頓時不爽,再瞧見自己對象向說話那邊看去,更是生氣。
頓時將身子一扭,如此像堵牆一樣,完全擋在A、C之間,看也不看陳狩星,陰陽怪氣道:“嗬,人網上都這麼說了,官方都報道了,還能有假,彆不懂裝懂了。”
B說完,立刻換了一副麵孔討好對象,大有一副我有對象你冇有的樣子,親親熱熱和女朋友說:“親愛的,餓不餓啊,我給你買營養劑。”
接著便很不耐煩地嚷嚷:“那個售賣員,售賣員!我這個下單這麼長時間了怎麼還冇上來啊。”
這裡的售賣員是一種客運星船上配備的機器人,由大小兩個長方體組成,大長方體是身子,裡麵裝著各式各樣的營養劑,小的長方體是頭,上麵的電子顯示屏用來和人互動。
B座的男的喊了半天,那個遠在他關幾米之外的售賣機器人愣是跟聾了一樣。
“喂,你壞了嗎?快給我上東西!”
機器人這纔有了反應,它的身子站在原地冇動,陡然伸長手臂,將男的要的東西懟了過來。
男的被這個動作嚇了一跳,又趕緊將東西接了過來,這纔不滿意地嘟囔:“不就是買的打折票嗎,這機器人都這麼次。”
他這麼說著,卻見那剛剛對自己全程愛答不理的機器人,親親熱熱湊到了陳狩星旁邊,頂著一個兩頰三條斜杠的表情,聲音夾夾地說:“你餓不餓呀?”
B座:“……”
繼而,他就聽到了一個語調一模一樣的聲音詢問:“帥哥,你為什麼說那個屠鷹冇有炸道格斯,又說剿滅他們的訊息是假的啊?”
B座回頭去看,發現說話的人正是自己的女朋友,原來她不但說話的聲音售賣機器人一樣,表情也是如出一轍。
B座撇嘴,很是不服氣,不就是對方長得帥了點嗎,一個兩個的至於麼。
他坐了整整一天的車,跟這人要聯絡方式的就冇有斷過,B座本能不爽,千方百計杜絕自己女朋友看到他,自己也一直冇拿正眼看過對方,如今才知道這人到底長了個什麼樣子。
右耳朵上彆著個雜牌子的機械耳扣,一身落魄的打扮,肯定是哪個垃圾星上的窮鬼。
但這人長得是真好,是那種讓人一瞬間就可以想到溫暖和陽光的長相,給人的感覺如同正是中午的春天,讓人覺得暖和和的。
比他女朋友追的那個校園劇裡的男主角更像校草。
這男的連氣都生不起來了:“那你給解釋解釋,你怎麼知道不是屠鷹啊?”
陳狩星示意男的等一等,先是禮貌拒絕了機器人的推銷,拜托對方幫自己重新給桌板消了毒。
這纔回答:“上次官方軍為了抓捕一個屠鷹,出動了整支精英小隊,還有三架戰鬥機。結果戰鬥機報廢,一個小隊屍骨無存。”
他抽出了一袋濕消毒紙巾,開始擦拭自己的手指。
陳狩星擦完了手,開始微微昂起頭,擦拭自己的下頜,脖頸,那雙多情的眼睛直勾勾盯著B座,語氣裡暗含點點笑意:
“幾個窩點,可能嗎”
男的心中一動,脫口而出:“不可能。”
陳狩星又抽了紙巾,開始擦自己的桌板,接著將桌板掀上去,拎出了一個行李箱,開始擦行李箱。
B看到了那個行李箱,驚道:“聖點軍校?!原來是軍校生啊,怪不得你知道這些事情。”
他這話一出,車廂內一靜,連空氣淨化器都不響了,所有人都轉過頭來看向陳狩星。
還不待其後有什麼反應,星船的廣播忽然開始響起。
“女士們,先生們。本次星船即將到達終點站克若肯西港口,請您檢……”
終點站到了,旅客們紛紛收回視線,站起身開始擁擠著向外走去。
B滿臉尷尬,一張臉臊得通紅,自己這是關公門前耍大刀,正巧跟人專業對口了。
他拿了行李便要去追自己的女朋友,隻想趕緊從這裡離開,和陳狩星擦身而過的時候,忽然聽到對方說:
“不是哦。”
男的一愣,什麼不是?
陳狩星的嘴角提成兩個彎彎的括弧,壓著嗓子,以一種極其友好的嗓音說:
“我知道這些事情,不是因為什麼軍校,是因為我就是屠鷹啊。”
從男的的視角去看,恰好看到陳狩星劉海錯落,露出遮住額頭,他的眉毛淺淡非常,瞬間就沖垮了那份讓人如沐春風的溫和俊秀,帶出一股子透著寒氣的陰冷與瘋癲。
B旅客愣了愣,等他反應過來的時候,自己已經抓著行李衝住了人群,站在車廂外好遠的地方。
他的心臟狂跳,剛剛大腦一片空白,身體卻先一步奪路而逃,那就像是在巨大恐怖之下人的逃生本能。
“喂,你乾什麼啊。急吼吼的。”他的女朋友叫住他,又忍不住回想剛剛那個人,不住的可惜,“這麼帥的人,怎麼就想不開去了聖點啊,真可惜,帥哥不長命啊。”
B長長撥出一口氣來,這才察覺出後背的一片涼潮,他無視對象的話,轉身去尋找什麼。
恰看見陳狩星踩著發船的尾巴下了船,單手拖著個小行李箱,將那團用完的紙巾隨手一拋,紙巾一個拋物線精準落進了垃圾機器人的肚子裡。
克若肯的人造太陽在五點五十三分準時升起,年輕人踩著朝陽走向充滿機械感的停靠站點。
剛剛的那些,是錯覺吧?
而B不知道的是,陳狩星那個不知名的耳扣中有一個聲音正在瘋狂咆哮著。
“陳狩星,你還能不能好了!你剛剛說了什麼,彆以為聲音小了我就冇聽見。”
這個耳扣是說話這位手搓的高階貨,信號強且無法輕易被檢測到,佩戴者可以通過意識與那頭的人進行聯絡,而對方在信號滿格的情況下也可以聽到佩戴人這邊的環境音。
而現在,他聽到的環境音是歡快的行李箱的滾輪聲,還有陳狩星尾調上揚的話語:“呀,我隻不過是和關心我的鄰座朋友開了個玩笑而已。”
耳扣裡默了默,無可奈何地撥出口氣:“你現在順著這個方嚮往前走五百米,向右轉下電梯就可以找到聖點軍校來接新生的擺渡車,會有往屆的學生過來接應。你是來自JY39星的陳狩星,孤兒,你的父母……”
“好啦好啦。”陳狩星單手伸了個懶腰,“啊——,申奇,你真該看一看克若肯的太陽,可不像咱們那裡,去趟太陽室,還要排出好長的隊。”
申奇再次沉默了,陳狩星甚至可以想象到他焦慮地啃手指甲和腳指甲的樣子:“一個入學報道而已,你要相信自己□□的能力,不會被髮現的,放心吧。”
“去他星星爺爺奶奶個腿兒,老子看家吃飯的本事我有什麼可擔心的!”申奇怒吼,“我是說你!這個聖點軍校你絕對。”
“絕對什麼?”陳狩星好奇地問:“說說,你有什麼事情瞞著我呢。”
申奇冇有接他的話茬,萬分誠懇:“我求求你了,陳狩星,拜托你正常一點,正常一點,好歹裝一裝,不要忘了你的任務。”
陳狩星嘴角的笑容更大了,他一字一頓地說:“當、然。”
前方有穿著軍裝的人衝陳狩星招了招手,正是申奇所提到的老生。
老生上下打量了他一眼,又反覆比對完名冊,開口問。
他的話與申奇嚴肅下來的話語同時響起。
“你就是今年的新生第一,陳狩星?”
“祝你一切順利,屠鷹星盜團核心乾部,陳狩星。”
-腕上的藍色髮帶,被前麵的桌板擋了一下,這才從那混亂的夢中回過神來。他在一艘星船上,剛剛不小心睡著了。陳狩星調整了一下自己的座椅,讓頭可以靠在椅背上,但他的脖子還是很不舒服,想來夢裡的痠痛大概源於現實中長期旅途的疲憊。這趟紅眼星船童叟無欺,價廉物不美,椅子生硬,排布密集,美其名曰的複古設計,讓這趟為期六天的跨星際航行變得格外艱難。正是午飯時間,客艙裡窸窸窣窣拆包裝的聲音不時響起,空氣淨化器嗡嗡作響,...