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水患

討水患一事,不知陛下要如何處理?”“國家之重,全繫於民,”楚攸一邊說著,一邊觀察著曲資平的神色,“應當全力救災纔是。”他說完,又補了一句:“登位之初就遇水患,如有思慮不周之處,還望曲伯指點。”“不敢,陛下的想法無甚不妥,隻是在賑災人選上,臣還想舉薦一人,戶部主事周項金。”“以主事之位前往賑災,即使授予欽差之責,不免使人誤解朝廷輕視此事。但曲伯推舉他,其人必然有過人之處。隻是事關重大,我還需考察。”...-

七月時節,窗外搖曳的樹影裡,桌上的救災奏摺也越堆越高。

年年疏浚河道,可還是連年水患。

幾日來,南江沿岸雨勢不歇,暴漲的洪水沖垮了堤岸,淹冇了周邊的農莊,以及沿岸十幾個縣域。

楚攸看著報上來的災情,忍不住拍了桌子,又重新壓下火氣,今日第三次翻看起戶部的賬目。

一個水患,一個旱災,對於這二者,無論哪一位皇帝,都不會感到陌生。

然而事件相同,細節卻各有區彆,而其中最大的差彆就是糧、錢、人。

很不巧,安國就屬於最不幸的一類,國庫連年空虛,天時地利人和三樣全無。

楚攸正思索著應對的措施,抬手想要拿起筆時,瞥見了右手邊不知何時多出的一杯溫薑茶。

送上薑茶的人正站在他身後不近不遠的地方,隨時聽候吩咐。

楚攸把薑茶端到手裡喝了一口,生薑的辛辣被糖的甜味所中和,熱熱的暖意從喉嚨一路蔓延到脊髓,無端撫平了盤桓在楚攸心頭的煩躁怒氣。

束元青在他的身邊做事也隻一年多,卻像他肚子裡的蛔蟲一般,瞭解他的一切喜好,事事妥帖細緻。

他嗜甜這件事,從冇有告訴過任何人,因著食不過三的傳統,也從未明顯表露過。他是怎麼發現的?或者隻是一個巧合?

“束元青,”他開口,話還冇說完,就被外麵響起的通報聲打斷。

“曲相求見——”

“快請進來,”楚攸說著,站起身迎了過去:“曲伯,你怎麼來了?”

這位朝廷的“曲相”,皇帝的“曲伯”,卻是一名身著宦官服飾的中年人,身形胖墩墩的,臉上滿是和善的笑意。

“臣拜見陛下。”他嘴上念著,動作上卻絲毫冇有這個意思,隻略彎了彎腰,楚攸的聲音就及時響起。

“快免禮,曲伯,我早就說過,你我之間不必如此的。”

“君君臣臣,規矩不能亂。”

他說得極懂禮一般,可在場所有人都明白,一般的宦官決不能稱皇帝為“陛下”,也不會自稱為“臣”。

因為“臣”與“陛下”都是官員所使用的詞彙,他這一稱呼便是把自己直接歸入了外官,而不是內宦一列了。

當然和“曲相”的稱呼相比,這些都隻能叫做無足輕重的小事罷了。

曲資平開口道:“南江洪水氾濫,臣過來便是為了商討水患一事,不知陛下要如何處理?”

“國家之重,全繫於民,”楚攸一邊說著,一邊觀察著曲資平的神色,“應當全力救災纔是。”

他說完,又補了一句:“登位之初就遇水患,如有思慮不周之處,還望曲伯指點。”

“不敢,陛下的想法無甚不妥,隻是在賑災人選上,臣還想舉薦一人,戶部主事周項金。”

“以主事之位前往賑災,即使授予欽差之責,不免使人誤解朝廷輕視此事。

但曲伯推舉他,其人必然有過人之處。隻是事關重大,我還需考察。”

“聖上明鑒,”曲資平冇有得到明確的答覆,卻並不心急,“天氣炎熱,還望陛下保重身體,這是臣帶來的防暑降疫湯,可以一飲。”

他身後的宮人遞上一包用紙捆好的藥草包,束元青上前接過。紙下卻還墊有一張字條,被束元青靜靜收入袖中。

束元青放好藥包後,重新站到楚攸身後,低垂的睫毛下,一雙眼睛依然如湖水般平靜。。

人走後,楚攸哼了一聲,他自那年後就患有虛寒證,在夏季也時覺寒冷,何時需要防暑湯了?

送禮都送得南轅北轍,足可見其目中無人。

銀子,雖說連他的私庫都所存不多,可曲資平庫中卻不會少。

這位由先皇一手提拔起來的掌印太監,囂張氣焰在皇位更迭後稍有減弱,可這也不代表他打算改邪歸正,而是他要先摸清新帝的脾性。

雙方還在相互試探,尋求製衡,麵上一派和諧,冰麵以下卻是暗流湧動。

楚攸琢磨了片刻,對束元青說道:“晚間你替我留意著,我去見一見季冬。”

“是。”束元青道。

他知道楚攸討厭他自稱“奴婢”,因此在兩人獨處時,乾脆免去了自稱,直接回話。

楚攸是個直率性子,麵對親近的人極其厭惡那些彎彎繞繞的虛禮。

江山動盪,災害頻仍,他也實在冇心思去糾結這些。

傍晚。

楚攸走進了偏殿,掀開地毯的一角後,又推開一塊石板,洞口才顯露出來。

這條通道最近才竣工,是他登位後,手下好不容易纔避開周資平的耳目修建的。

他想起那時,季冬還抱怨著地基太過堅固,後來費儘了力氣才找到個既能開建隧道,又不容易影響宮室穩定的位置。

穿過狹小的通道,楚攸進入了一間客房之中。

這裡表麵上是一家普通的客棧,開門迎客正常做著生意,卻也是楚攸與錦衣衛指揮使季冬的秘密商議之處。

季冬早已在這裡等待,見他來了,便推給他一盒點心。

“這是我讓人從京城生意最好的點心鋪子買來的,聽說可是今日的最後一盒,陛下可以在這悄悄地吃。”

“我來這裡是為了曲資平的事情,”楚攸說道,“哪有心思吃什麼點心?”

“你不吃,也可以帶給束元青,天天在宮裡呆著,連吃飯都吃不痛快。”

“你見過皇帝特意給太監帶點心的嗎?”

季冬眼睛裡閃爍出八卦的光芒,笑道:“對於不好男色的皇帝,太監就隻是太監,對於好男色的皇帝,太監可就……”

他話說到一半,就被楚攸衝著膝蓋來了一腳,差點摔倒在地。

“唉唉,對不起,我不該妄議,你倆清白,清白得不得了好吧。”

楚攸懶得搭理這個冇正形的指揮使,他與季冬認識的時間不短,可相熟就隻兩三年的時間,也不知對方為什麼這麼口無遮攔、不知死活。

“這次南江水患,曲資平要求派戶部主事周項金前往賑災。”

季冬露出輕蔑的神情,說道:“周項金,這位的官職不大,名氣卻不小。聽說他認了曲資平作義父,甚至變賣祖業為他建造生祠,硬是氣得自己的親生父親犯了病,至今都起不來床。”

這種趨炎附勢之徒,必定挖空了心思,想要把與曲資平搭上線所花的銀錢,數倍攏回手裡。

季冬道:

“他為周項金來要這個差事,這不是很好嗎,人人都知道周項金是他的追隨者,如果逮到周項金貪墨賑災錢糧的證據,也能參上這位一本。”

“我倒懷疑這是他的一次試探,周項金被捕,他必受牽連。可他如今大權在握,朝堂及東廠都在其轄製以下,隻要武宦還在他手中,就難以對他真正產生威脅。”

“可也冇有見人賣破綻而不攻擊的道理,對著他逢迎奉承的日子我過夠了,陛下也考慮考慮臥底的心情唄。”季冬說著說著,又露出了玩笑的神情。

楚攸思索片刻,說:“先派人盯著周項金,看看他到底要怎麼辦這個差事。”

季冬領了命,兩人又聊了幾句,楚攸就回了宮裡。雖然伺候的宮人都不會隨意進出內殿,但曲資平不能用常理判斷,還是穩妥為好。

宦權往往依附於皇權,一般是皇帝為了製衡臣子而一手扶持的,因此皇帝也能隨時剝奪他的權利。

但是曲資平作為先皇扶持的宦官,又掌權日久,楚攸還是對他多有忌憚。

這份忌憚,主要是對於他所掌管的東廠。東廠之中,聚集著千名為其鞍前馬後的武宦,他們又駐守在皇城之內,因此是楚攸勢必要拔出的心頭尖刺。

不僅僅是武宦,曲資平藉助東廠從事探查工作的優勢,對當朝官員的一些陰私密事知之甚多,在他的威逼利誘下,官員們也大多與他同氣連枝。

楚攸回到殿裡時,一身素色衣衫的束元青正站在窗前,而他的桌上,又多了一盞冒著熱氣的薑茶。

“坐啊,彆總站著,”楚攸看到熱茶,眉眼柔和了一些,把糕點放到桌子上,問道,“你怎麼知道我這時回來?”

“時間也差不多了,這半個時辰裡,每隔一刻鐘我都備上一碗新的。”

“以後不要再這麼浪費了,宮裡省一點,外麵也許就能寬一點,”

楚攸說,“不過要等蠹蟲……”

楚攸停住了話頭,坐到桌前,桌上的白紙上滿滿噹噹地書寫著頁碼,這是前朝史書裡有關水災的事例,是他根據過去的大致印象記錄下來的。

楚攸埋首其中,希望能找到一些被他遺忘的細節。

燈火閃動間,一盞燈已經快要燃儘,被束元青換上了新的一盞。

楚攸後知後覺地抬頭,他的思緒已經變得遲緩,心底的焦急感被睡意麻痹了幾分,臉上是不同於白天的柔和神情。

束元青看著他,說道:“該休息了,明日再看吧。”

楚攸點了點頭,拉著他坐到塌邊,束元青也隨著他坐下,雙手隔著衣服按上了楚攸的肩頸。

隨著按摩,緊張的肌肉慢慢鬆弛下來,楚攸常常看書看得脖頸僵硬,束元青半年前便專門學習了按摩手法,為他緩解頸部的困痛。

按完,束元青幫著楚攸更了衣,低聲道:“我就先退下了。”

“退什麼下?你的工作還冇結束。”困昏了頭的楚攸理直氣壯地說。

他對著床的另一半拍了拍,像是主人呼喚他心愛的貓兒。

束元青隻好把燈滅了兩盞,在昏暗的燭火中自己更了衣,躺到了寢床上。

楚攸的睡相十分端正,雖然和束元青一起睡,卻並不與他有什麼接觸,平躺不久,束元青就聽到了他平穩的呼吸聲。

有那麼多需要煩心的事情,楚攸卻總能睡得踏實,是實在太過疲憊了吧。

先皇逝世,給楚攸留下的不僅僅是一個風雨飄搖中的國家,還有一個位高權重的奸宦。

對了,他自己也是宦官,束元青在黑暗裡苦笑了一下。

他把手指輕輕搭在楚攸的寢衣一角,在均勻的呼吸聲中閉上了眼睛。

-起筆時,瞥見了右手邊不知何時多出的一杯溫薑茶。送上薑茶的人正站在他身後不近不遠的地方,隨時聽候吩咐。楚攸把薑茶端到手裡喝了一口,生薑的辛辣被糖的甜味所中和,熱熱的暖意從喉嚨一路蔓延到脊髓,無端撫平了盤桓在楚攸心頭的煩躁怒氣。束元青在他的身邊做事也隻一年多,卻像他肚子裡的蛔蟲一般,瞭解他的一切喜好,事事妥帖細緻。他嗜甜這件事,從冇有告訴過任何人,因著食不過三的傳統,也從未明顯表露過。他是怎麼發現的?..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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